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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古二/谢乐谢】画中人(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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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乐无异匆匆下楼,谢衣听见动静,略有些惊讶的转过身。

  “你怎么下来了?”两人异口同声道。

  听见彼此的话都是一愣,不约而同笑了起来。

  谢衣问:“方才你不是去睡了,怎么醒了?”

  乐无异老实说:“我睡到一半做了个梦,醒了睡不着,就想找你聊聊天,看到你没在房里,吓了一跳。”

  谢衣作息不定,他并不是不需要睡眠,事实上他不分白昼,时常觉得困倦,那时候他就像陷入深度睡眠一样毫无意识,出于顾虑,他未向乐无异提过自己的异常。

  谢衣说:“今夜月色很好,我没什么睡意,便下来随便走走。”

  晚上他总觉得好像想起些什么,然而细想依然是一片空白,从他睁眼以来,日子如温水流过,一眨眼便过去了月余,他不知道眼下这浑浑噩噩会在何时迎来尽头。

  院子里花架上葱茏的藤本在秋天里枯萎,独留一个光秃秃的架子形单影只,墙边的盆栽还很有精神,披着银色的月辉在墙角留下如山峦般起伏崎岖的长影。

  乐无异被冷风吹得缩了缩脖子,觉得鼻尖有点凉。

  谢衣收起心思,说:“外面冷,进屋去吧。”

  “没事,我这衣服厚。”乐无异把下床时随手披上的外套拉链拉起来,顺便抬头看了看天上,“今天月亮真大。”

  天冷却晴,一丝云也没有,显得月色格外皎洁。

  谢衣劝道:“夜深了,还是回屋吧,你明天还要去学校,不要着凉了。”

  他语调温和,声音低沉,如这夜色一般醇厚,乐无异却觉出异样,他终于察觉不对:“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?”

  谢衣微微一怔。

  乐无异想起来画仙一晚上好像都没怎么说话,虽说他平时话也不多,但是不像今天,整个人似乎有些深沉。

  谢衣似叹非叹:“是有一些。”

  他望着清明的月色,向来沉稳的神情中有些许迷惘:“我觉得我想起了些什么,可是那仿佛只是我的错觉。”

  他是谁,从哪里来,他到底是什么人?或者说他真的,是一个人吗?为何会是如今的模样?

  乐无异张了张口,想不出该说什么。

  看着月下明显非人的透明身影,如一阵随时会消失的风般飘渺,他心里涌起一股隐痛,仿佛在哪里经历过一般,夹杂着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懊恼。

  他嘴张张合合,还是鼓起劲:“我再好好查查,你看,我们都查到锁了,说不定很快就能查到你的来历。”自己都觉得这安慰没什么说服力。

  谢衣摇了摇头:“不必了。”

  他在乐无异开口前笑了一笑:“若能有线索,那自然最好,若是没有也不必强求。其实无论找到什么,我想不起来,终究还是一样。我有感而发,一时心情不好,反倒让你担心了。”

  乐无异眉毛有些难受的蹙起来:“你别这么说。”

  谢衣看着他闷闷不乐的样子,抬手虚虚摸了摸他的头,乐无异惊讶的抬头看他,谢衣向他露出微笑,轻声道:“多谢你为我做了这许多。”

  乐无异有些结巴:“我,我也没干什么。”他看着这个月光里轻浅柔和的笑容,觉得周遭的时间好像慢了下来,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被无尽拉长般温柔绵长,密密将人包裹住。

  “你有没有想过以后。”他脱口道。

  谢衣诧异的望着他:“以后?”

  乐无异说:“过去的事终归已经过去了,想不起来那也没办法,不过现在你既然在这里,这不是难得的机会吗?虽然看得见摸不着是很不方便,不过有我在,不管你想做什么,我都会帮你的。”

  谢衣没有说话,乐无异有些赧然的摸了摸头:“我这么说,好像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,不过,我是说真的。”

  夜幕包裹住深秋的寒意,万籁俱寂,夜空中几颗遥远星辰散发冷淡的星光,却让人感受到一点暖意来,谢衣想,大约是上天开了一个善意的玩笑,如若不然,怎会有这样一场经历,遇见面前这样一个年轻人。

  

  大约是大半夜在外犯傻,酸唧唧的吹了半宿冷风,乐无异隔天就有些感冒。打了一天喷嚏,接着开始嗓子疼,过了几天,非但不见好,反而来势汹汹的发起烧来。

  他去校医院开了药,擤着鼻涕请了假摇摇晃晃的回家,感觉眼前冒着金星,抖索索钻进床铺脱了衣服把自己裹得像个蚕蛹。

  “我没事。”他强打着精神对床边担心的看着他的谢衣说,“我吃了药,睡一觉就好了,真的,我平时身体可好了。”

  平时底子好的人要么不生病,一生病就被一击KO,乐无异含含糊糊说着话,到后来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,张着嘴睡了过去。

  谢衣坐在他床边,看他面颊泛着不健康的轻红,蹙着的眉一直没能松开。

  乐无异往日总是精神十足,有他在从来不会觉得冷清,没了他的声音,整个屋子仿佛陡然安静下来,楼下挂钟滴答滴答清晰可闻,谢衣听着他湿热沉重的呼吸,半晌长长的叹了口气。

  乐无异陷在松软的枕头里,状似难受的转了转脖子,眼睫微微颤动,谢衣下意识想帮他拉起松开的被子,伸出手一顿,他无奈的收回手,颇感挫败的揉了揉额头。

  家政阿姨知道乐无异生病,在厨房煮了粥,设在保温上,乐无异这一觉一直睡到晚上,屋里没人,钟点工已经回去了,乐无异发了一身汗,整个人轻松了不少。他饿的发慌,手脚虽然还有些酸软,还是爬起来去吃了些东西,喝完粥也懒得洗,被子里有些潮气,他一时半会儿睡不下去,身上因为出汗粘得难受,想着干脆去洗个澡。

  乐无异拿了衣服进浴室,他隐约记得画仙好像一直待在屋里陪他,醒来却没见他的人影,乐无异当他出去透气,也没在意,打开花洒,跨进浴缸时拖鞋沾了水有些滑,他脚上没力,一个倒栽葱跌了进去。

  谢衣睁开眼睛便听见浴室传来稀里哗啦什么东西打翻在地的声音,乐无异的床上只留了被子没人,他心中一紧,转身便走了一步。

  乐无异坐在浴缸里,龇牙咧嘴的摸着自己撞青的小腿和差点摔成八瓣的半边屁股:“喵了个咪,流年不吉,摔死我了。”

  下一刻,他就和突然出现在浴室的谢衣打了个照面,乐无异一脚翘在浴缸边上,一脚屈着抵在胸口,手还放在自己的屁股上,热气氤氲中,他抬头和谢衣面面相觑,一人一虚影之间,花洒的哗哗的声音响个不停。

  “喝!”乐无异受惊的向后仰,差点哧溜滑到浴缸底下,被喷淋的热水正打在脸上,猝不及防呛了几口。

  他七手八脚的坐起来去关水龙头,边咳嗽边抹了把湿漉漉的脸,头发湿哒哒贴在额头上,只有一簇顽强的翘着,像只受到惊吓落水的猫。

  谢衣心里纵有尴尬,也被他这样子给弄没了,他轻咳一声:“抱歉,我看到你不在房间里,又听见浴室里有声音,这才...”

  “没,没事。”乐无异结巴说。

  他正处在生长的年纪,胸膛腰腹单薄却有力,后背线条修长光滑,白皙的皮肤笼着一层水汽仿佛莹润有光,谢衣的视线非礼勿视的停在他脸上,却看到发梢的水珠顺着他的耳廓落下来,一路滑落颈脖,他错开目光,“实在抱歉,我先出去了。”

  “哦。”乐无异又干巴巴的应了声,视线里谢衣转过身,正要出去,忽然却又顿了顿,转头道:“你烧还未退,简单擦洗就好,不要待时间太长。”

  “好。”乐无异机械的点头,仿佛只会发单音节。

  谢衣见他一句话一个指令的模样,嘴角弯了弯,没忍住还是笑了。

  他出去后,乐无异静静的又抹了把脸,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屁股,觉得脑子里的热度就快赶上之前的体温计的数字了。

  洗完澡出来,乐无异安慰自己“谁还没去过澡堂还是咋地”,效果良好,总算把这阵尴尬给压了下去,他重新铺好被子,爬上床,还能自然的和谢衣唠嗑:“你刚才出去了吗?我醒来没看到你。”

  谢衣看着他睡下,闻言为不可见的一顿,他并未回答,反而道:“身体可还难受?”

  乐无异理所当然的被岔了过去:“好多了,我就说我身体挺好的。”

  “要真好就不会生病了。”谢衣摇摇头:“早些睡吧,养足精神才能好得快些。”

  乐无异嗓子肿痛,哑着嗓子仍觉得该为自己辩解一下:“这是不可抗力。”

  谢衣好笑又好气的看着他。

  乐无异缩回被子里,假模假样的咳嗽一声:“我再睡一觉,明早肯定好。晚安。”

  “晚安。”

  耳边没多久响起规律的呼吸声,谢衣在床边坐了一会儿,见他熟睡,缓步走出房间,他站在门外,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,似乎并非错觉,这几天他的身形较之前淡了些。方才他一刻也未离开过房间,只是在乐无异睡着后,他不知什么时候被一阵困倦席卷,等他恢复感知时,都未曾察觉过去多久。

  谢衣看向窗外,他想,也许他的时间不多了。

  

  乐无异第二天起来烧完全退了,后面又吃了两天药,感冒彻底好了之后恢复生龙活虎的状态,他的课外小论文因为这场感冒拖延了几天,赶在这周五前终于把它搞定。乐无异下课后去了趟办公室,教古代机械的老师是个颇有名的老教授,学风认真严谨,在学院的楼上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,这两层都是院里老师办公的地方,平时来来去去的学生老师不少,只是其中一间,乐无异来从没见有人出入,他天性好奇,每次路过看到紧关着的门上的铭牌,总会不由自主的望一望。

  古代机械是选修,老教授收了他的论文,指点了几句,完全是本着教学之心,没给乐无异什么压力,偶尔谈到其他课的课时安排,老教授无意间说,大一的课在开学后重新调过,调得有些匆忙。

  他随口一句,乐无异也没往心里去,倒是老教授不知道想起什么,跟着叹了口气。

  乐无异是乐意多学些的,虽然查资料翻书算公式做题目做得苦哈哈,这苦中自有一种乐趣。

 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,深秋过去就是寒冬,还没到12月,X市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,今年过年早,在1月下旬,乐无异看课表的时候,想到寒假放假自己要回家,到时候可以带画仙回去一起过年,还有下学期,他觉得可以去申请走读,虽说宿舍查得不严,但他以后都住家里,还是补个正式的手续更名正言顺些。

  想到寒假可以带着画仙去哪逛逛,他对寒假越发期待起来。

  

  12月的第一周,机关盒做好了。乐无异从网上和市场上买的材料,自己切割打磨上漆,利用课余一点一点做出来,看着它慢慢成形,格外有成就感。

  他当着谢衣的面把盒子装起来,拨弄盒盖的暗锁,打开合上,合上打开,眼角眉梢俱是得意:“嘿嘿,大功告成。”

  谢衣笑着道:“做得不错。”

  “这哪里是不错,明明是很不错。”乐无异重音放在后面那句上。

  谢衣笑起来:“好吧,很不错。若有红花,该颁给你一朵大的。”

  “这么客气干什么,”乐无异接道:“这明明应该是你一朵,我一朵,你一半,我一半。”

  他有时候实在是口花花而不自知,偏偏本人毫无所觉,也不知道这本事是在哪里学的,谢衣在心里想。

  “不过说真的,”他听乐无异认真道:“如果不是你的指点,我可做不出来,至少做起来肯定没这么顺利,你可真厉害,你是不是学过啊?不然怎么懂那么多?理解得比我还快,我真的觉得你会不会以前就学过,不然怎么能看懂公式,还会画图。”

  “可惜我全无印象。”谢衣摇摇头说,他的记忆依然没有进展。

  乐无异抓抓头发,他一开始觉得画仙是天长日久成精,不过他说话行事和一般人没两样,完全不让人有什么隔阂感,所以搞不好画仙是被挂在学堂受过学术熏陶的。

  “反过来说,你哪怕不记得其他,却还记得这些知识。”他呃了一声,觉得这简直励志,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,这是怎样一种精神,简直就是学神啊。

  “大仙,不,大神,受我一拜。”他向谢衣一抱拳。

  谢衣:......

  他如春风般笑了:“我虽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学会这些,却也知道要想牢记,必然要花不少功夫,你既然如此向往,从今日起,便把每日的学习量翻上一翻吧。”

  维持着抱拳姿势的乐无异:.....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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