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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古二/谢乐谢】画中人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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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离天亮还早,给画中仙指了客房,乐无异躺回床上觉得今天真是个神奇的夜晚。遇上这种事,他心再大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睡得着,想一闭眼再睁眼会不会发现自己是在做梦,到了早上一开门发现隔壁空空如也,想到这,他有想去隔壁房间看看的冲动;一会儿又想画仙看得见摸不着,到底是什么构造,话说不知道大仙能不能穿墙,要是能的话,那他能碰到椅子床不?要不然不是坐没法坐,躺没法躺,只能干站着?不过也不对啊,地板不是和墙一样都是水泥钢筋吗,要是会穿墙那怎么站着呢?

  各种各样的想法像海里的泡泡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冒上来,他胡思乱想一通,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。

  被闹钟闹醒时人还有些迷糊,乐无异坐起来发了会儿呆,忽然睁大眼睛,一掀被子下床来,拖鞋也没顾得上穿,推开房门,在门口走廊看到一道人影。

  他扶着门把手愣站在那里,心想果然不是梦啊。

  屋里光线充足,谢衣站在晨光里,身形朦胧,站姿笔直挺拔,他转头看过来,未语先笑:“早。”

  他的神态和画中一模一样,一身宽袍大袖古意盎然,像一个来自遥远时光中的来客。

  乐无异下意识的跟着回:“早。”

  谢衣的视线从他乱翘的头发和睡得歪斜的T恤,往下看见乐无异穿着单薄的睡裤,露着脚踝,赤着脚踩在地上,他不太赞同,说:“现已入秋,地上寒凉,还是该把鞋穿上。”

  乐无异低头看自己十个脚趾头,一眼看到身上的衣服皱巴巴像脱了水的海鲜,散发着一股焉味儿,干笑了两声,有种要被傅清姣拧耳朵的讪讪感。

  回房间换了衣服,洗漱好下来,那位画中仙很自觉的在客厅等他,乐无异开冰箱做早饭,边问:“呃,你能吃东西吗?”

  谢衣莞尔:“自是不用。”

  乐无异挠挠头,把锅里的煎蛋翻了个面,有人做客自然是要招待的,不过眼下这显然走不了正常流程,说实话他不怎么习惯当着别人的面吃独食。

  他煎了个蛋,看一旁水开了,抓了把面下去,好了捞起来加几样佐料拌一拌,端了盘在客厅坐下,谢衣站在窗边,乐无异看外面阳光敞亮,想起黑山老妖逮聂小倩,忙说:“对了,白天你没事吗?晒着太阳是不是不太好?”

  谢衣看着窗外,他倒未想到这些,一晚上他都在试图从一片空白的记忆中打捞被绞碎的碎片,不知不觉天就亮了,他并不觉得光线对他有什么妨碍,他把手伸进从外面照进来的阳光里。

  从身后看,他透明的影子更加透明,沐浴在阳光中仿佛看不见,乐无异拿着筷子的手一滞,心重重的跳了下。

  谢衣收回手看了看确实没什么变化,说:“应当无事。”

  抬头看到桌边年轻人的脸色,他微微一怔,很快反应过来,轻声说:“抱歉。”

  乐无异心跳得有些快,他放下筷子,舒了口气,摸了摸胸口抱怨说:“你吓死我了。”

  看到他毫不犹豫的去碰太阳光的那一刹那,乐无异一颗心就像猛的被提到了嗓子眼,脑中一片空白,回过神,他觉得自己反应有些大,可是想到被阳光照着就像消失掉一般的情景,他就忍不住:“不是,你怎么一点都不怕?像你刚才那样还好没事,万一要是有什么,那可怎么办?”

  看得出他是真的担心,谢衣心下意外又感到有些歉意,他正想开口,听见乐无异小声嘀咕:“看着挺靠谱,原来也是个不靠谱的。”

  谢衣:“......”

  按下心中奇妙的情绪,他态度诚恳道:“是我思虑不周,让你担心了。”

  乐无异大度的挥了挥手,把这一页翻过去。

  三两下解决了早饭,乐无异有些发愁该怎么安置这位大仙,他今天得去学校,虽说下课可以回来,他们宿舍管得也不严,打个招呼回家住几天总没什么问题,不过白天怎么办,总不能把人带学校去,都说建国后不许成精,万一引起注意,会不会被抓起来关研究所?可要放他一个“人”在家,又不怎么放心。

  念头在脑子里兜了一圈,他说:“我白天得去学校,你是想在家里待着,还是想出去走走?”

  谢衣自然是想出去,他笑了笑说:“你安心上课,不必挂念我,我虽不记得自己是谁,对现下这情形却有些想法,无妨。”

  乐无异一肚子话给憋了回去,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,只好没话找话:“你如果要出门,钥匙在...”

  一拍脑门,心想说的什么废话,不过说到这个,他终于抓住心里被猫爪扒拉许久的毛线团:“你能穿墙吗?”

  谢衣不禁弯了弯唇:“可以。只是大约和你想的有些许不同。”

  他向前迈了一步,下一瞬间,人从原地不见了,乐无异愣了愣,立刻转头四处望,看见他从客厅另一头的房间里走出来。

  乐无异瞪大了眼睛,脱口道:“瞬间移动?!”

  牛大发了!

  他稀奇的绕着人左右看:“好厉害!这,这怎么做到的?”

  谢衣站着任他像个跑圈的仓鼠一样团团转,嘴角不由挂上一抹笑意,说:“我想这大概和人的意识有关。”

  他昨夜便试过,他碰触不到东西,然而却能听能看,现下他并非实体,听与看并不靠耳朵和眼睛,那么他又是如何听见,如何看见?

  “意识?什么意思?”乐无异好奇的抬起头,无意看到墙上的挂钟,没在意一眼瞥过去,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,“哎哟我去!要迟到了!”

  他匆忙抓起课本出门,蹦到门口边单脚跳着穿鞋还不忘回头说:“我中午来不及回来,回来大概得下午四五点,家里你随意,你要出去的话记一下我家门牌号,万一不认得回来的路,就在小区门口等我,我先走了!”

  砰一声,门关上,满屋子的声音仿佛余音绕梁尤在耳旁,谢衣缓缓眨了两下眼睛,就见门突然又被打开,栗色头发的年轻人握着门把手转头说:“对了,差点忘了,大仙,我姓乐,叫乐无异。”

  大门外,阳光洒落庭院,像是落了一层金毯,初秋的落叶铺在地上,他的头发在风里轻轻摇晃,表情活泼生动,眼睛的颜色和背后的阳光一样。

  谢衣有一瞬间的晃神,很快笑着应道:“无异。”

  他喊得十分自然,亲昵又随意,自己也微愣了下。

  乐无异嘿嘿笑了一下,没觉得哪里不对,反而有种自己也没察觉的高兴,说:“我走啦,下了课就回来。”


  赶到学校的时候,第一节课已经开始了,他偷偷摸摸从后面溜了进去,还好舍友给他留了位置。一上午课排得满,连着听了三节课有些犯困,乐无异打了个呵欠,笔记写着写着开始走神,心想不知道家里那位画仙现在在干什么。

  想到身形飘渺的画仙在空荡荡的别墅里对着空气干瞪眼,他屁股就有些坐不住,就像有蚂蚁在心上咬了一口,怎么也定不下心来。

  忽然想起一件事,乐无异猛地倒吸一口冷气。

  动静有点大,把讲师的目光都给引来了,乐无异忙抓起笔低头记笔记,心里像打水桶七上八下,完了完了,他忘了今天家政上门!

  家政的钟点工每周一三五六上门,平时也就打扫打扫,周末买点菜什么的,他早上走得急,竟然给忘了。

  乐无异一节课就像坐在火炕上,家里被110围了,或是消防官兵举着网兜进屋子,媒体新闻举着摄像机等等乱七八糟的画面轮番从脑子里闪过,好不容易熬到下课,赶紧给家政的阿姨打电话。 

  电话很快被接通,那边喂了一声,听声音不像受到过世界观碎裂的刺激。

  乐无异放下了一点心,小心翼翼的问她在哪儿,要是还没去的话,今天就不用去了,以后也不用...不不不,不是做得不好要辞退的意思,啊?已经去过了?没什么事?真没什么事?!哦好好好!没事就好!没事就好!对对对,收拾得挺好的,谢谢谢谢!

  乐无异一头雾水,也许是画仙大人藏起来了?还是恰好出去了?

  他一向按捺不住心事,心里像有个小耗子跑来跑去,好奇得恨不得飞回去看看什么情况,只是画仙没法接电话,联系不上,只好把东奔西跑的小耗子强行抓起来塞进笼子里遗憾的长叹一声。

  不过倒是想起来打了个电话给傅清姣。

  傅清姣接到他电话还有些奇怪,听他问起放杂物的箱子里带锁的匣子,不知道他在问哪个物件:“什么匣子?”

  “就是长得挺奇怪,有好多锁的那个。”乐无异说。

  傅清姣想了想,说:“你说的是不是个木盒?”

  “应该是,回头我拍个照给你看看。”

  “那木盒怎么了,被你拆了?”

  乐无异抓抓被一语戳中的脸颊:“这不是看着好奇嘛,想问问那是啥,那个是哪里来的?娘亲你买的吗?”

  傅清姣有两大爱好,一则园艺,一则古董器具,年轻时摆弄得不少,在鉴赏方面也算小有名气。

  “是别人送的,”傅清姣说,“一位认识的长辈不知道从哪里淘到,看形制极有特色,木锁一环扣一环,看起来精妙复杂,不过研究许久都无法打开,只当个摆件,后来转送给我。”

  乐无异愣了愣,心想那锁很复杂吗?不是挺简单的吗。

  不过这样说来,果然就是个画匣,用来放里面那幅画,他问傅清姣:“娘亲,那您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东西吗?最早的主人是谁?”

  “不知道。”傅清姣说:“按说木器在自然条件下保存不了多久,但是看它的样子又不像近代的东西。”

  这可难办了,乐无异挂了电话,眼下别说画,连盒子的来历都不知道,那该怎么找是谁画的画?不,或者还有个办法,他忽然想到,从锁的形制上去查一查,也许能查到什么。

  

  中午吃过饭,乐无异回宿舍收拾了课本和几件衣服,和舍友打了招呼说回家住几天。

  下午两门都是专业课,因为打算下课直接回家,他收拾完东西出宿舍有些晚,到教室的时候老师已经来了,正在走廊上打电话,乐无异不知道在说什么事,远远听见一句,“大家都是同事,去看看是应该的。”

  他从旁边走过去,低头打了个招呼,老师和电话那头说“好,你们时间定了通知我。”边点了点头。

  正午的阳光随着时间流逝,角度慢慢变换,在墙角一路留下折射的曲线,上完一下午的课,乐无异进别墅小区的时候,天边已经擦上一抹红霞,像胭脂一样的颜色,被漫不经心的随手画在云层间。

  到了家门外,他正要拿钥匙,抬头却看见画仙站在门口台阶上,惊讶道:“你怎么出来了?你在等我?”

  谢衣微笑说:“算算时间我想你差不多也该到了。”

  金色的阳光穿透他的身影,显得朦胧而飘渺,乐无异挂念他挂念了一整天,见到人自然高兴,只是这高兴迅速被紧张代替,他赶紧开门,“要等也在屋里等啊,虽说你见太阳没事,不过谁知道量变会不会引起质变!”

  谢衣跟在他身后,听他碎碎念了一堆。

  这种被人念叨的情形着实感觉新鲜,他哑然好笑之余,不能说不动容,常人遇上古怪的事大都避之不及,然而无论是昨夜还是今日,这孩子对自己非但视之如常,没有丝毫躲避,还十分热心,不知道该说是天性热忱还是粗线条。这份真诚豁达,就像触摸到一颗赤裸裸的心。

  乐无异放下东西,转身说:“你白天出去了吗?今天有人来打扫卫生,早上我忘记说了,后来想起来吓了一跳。”

  “我在附近走了走。”谢衣说。

  乐无异家所在的这片小区不算偏,出了门过了马路不远就有银行有超市,出行很方便。

  乐无异愣了愣,说:“平时外面人来人往,人还挺多的,没什么事吧?”

  “没事。”谢衣摇摇头,他看着乐无异:“白天家中来人时,我还未离开。”

  乐无异微微睁大眼睛。

  谢衣之所以这么说,也是为了说下面的话:“我当时未曾注意有人进门,不小心和她打了个照面,她应当也看到了我,只是她好似看不见。”

  也正是因为这,他才决意出门。

  他知道自己现在实在古怪,原不想引人注意,也不想给乐无异添麻烦,只是当他走在路边,街上信号灯变幻,车流飞驰如梭如奔腾的河川,往来行人与他擦身而过,人人视而不见,唯他一人踽踽独行。

  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可是却又不明白。

  “旁人都看不见我,能看见我的只有你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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